第 17 章

當年此時 - 第 17 章

十七

盡管對阮蓁再難接受,周或也沒當着裴砺的面表現出來,再回酒桌開始喝第二攤,他也沒再敬阮蓁酒。

也幸好如此,阮蓁此時小腹的抽痛愈演愈烈,她裝作若無其事似的,只是把挎包放在大腿上抵着肚子,聊勝于無地降低疼痛感。她覺得這一晚上極力維持的得體為笑簡直笑完了她一年的份,裴砺跟哥們談笑喝酒,她就乖巧地坐在一邊,其實,她已經疼得不想說話了。

她不是感受不到對面的這幾人對她未必善意,但是,還是極力安慰自己,可能是她的錯覺,也可能,只是因為還不夠熟稔,畢竟前世無緣今生無仇的,誰無緣無故針對她呢?

疼痛再次襲來的時候,她對自己說,沒關系,時間會證明一切,他們總會知道她為人和善,也都會知道,她能讓裴砺幸福。

酒吧裏人聲喧嚷,燈光閃爍交錯中,這一晚的狂歡在音樂聲鈍重的鼓點中已至沸點。

桌上幾個男人搖骰拼酒鬧得正歡,阮蓁眼光在酒吧漫無目的地來回逡巡,目光掃過門口的時候,卻突然停下來。

他們坐的位置腳下有個三階遞上的擡高,所以越過人群她很清楚地看見靠近門口的位置,一個高大的男人半是攙扶、半是挾持地拉住一個穿着紅裙的女人往門口走去,女人很看來是不願意,她步子搖搖晃晃,很顯然是喝高了,但是還是用力掙動身體拼命掙脫男人的鉗制。阮蓁一下坐直了身體。

她又觀察了片刻,沒錯,是這個女人,他們剛到酒吧的時候,人還沒這麽多,阮蓁還記得她看見女人是一個人來的,而且進來後就一直獨自坐在吧臺,女人身上的紅色抹胸裙很漂亮,所以阮蓁當然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之後,她去洗手間,回來路上被推搡着撞到了女人背上,她還道過歉。

這個女人在酒吧裏,一直是自己一個人。

阮蓁覺得事态像是不大好,立刻推了下身邊男人的胳膊,“裴砺。”

裴砺正指着李旬叫嚣:“那這杯就得你喝了。”頭都沒回,只是,伸手安撫式地攬住了阮蓁的肩。

眼見紅裙女人就要被那高個子拖出酒吧了,阮蓁想都沒想就拉開裴砺的手臂站起來,這會兒也顧不得肚子疼了,繞過舞池的外緣,頭也不回地大步跑過去。

跑到撕纏的兩個人面前,來往行人有人側目,但也就是看看就走,沒一個上前阻攔。她對高個男人大喝一聲:“你放開她。”

高個男人轉頭時一臉陰戾,“這我老婆,我帶自己老婆回家你管得着嗎?”

看清阮蓁的面孔時臉色立刻緩和下來,笑容猥瑣得讓人想吐,“難不成小姑娘你也看上我了。”

阮蓁一個字也不信,剛要說什麽,剛才還被男人擒住的紅衣女人猛地掙脫出來,揚手“啪”地一聲,巴掌狠狠甩在男人臉上。

男人惱羞成怒,伸手揪住女人的長發,阮蓁撲上前去,用力架住男人的胳膊,三個人撕扯在一起。

裴砺轉頭時就剛好看到這一幕,頓時駭得思維都靜止了,嗖地站起來幾步沖到酒吧門口猛地一拳揮向男人的腦側。

裴砺的拳頭可不是女人那樣的花拳繡腿,男人被他打得慘叫一聲,人摔出去,撞在旁邊的柱子上。

他臉色陰沉得可怕,接着,重重的一腳踹上男人的肩膀,“我看你他媽活膩了!”

裴砺雙眼被怒火漲得通紅,男人已經疼得歪在牆角手捂着頭哀叫不絕,他還要上前,胳膊卻被阮蓁一把拖住,“裴砺,行了。”

這時候裴砺三個哥們過來了,酒吧經理和保安也出來了,一群人站在門口掰扯不也不算是正途,老板最後把他們都請到了裏邊的包間。

紅裙女人經過這一番纏鬥,酒也清醒了大半,雖然走進包間的時候步履還是有些蹒跚,但是在厮打中淩散的卷發已經打理得一絲不亂,方才的狼狽一掃而空。

進包間後,她是第一個落座的人,只是坐在沙發上,跷起一條修長筆直的腿,淩厲的鳳眼從在場的人臉上掃過,就有種震懾全場的氣勢。

當然,也有例外,裴砺正把阮蓁摟在懷裏心疼地問長問短,這種氣勢他絲毫沒有感受到。

阮蓁眼光掠過女人的時候,心裏打了個突,天啊,剛才那個臭流氓到底是哪裏來的勇氣,這種女王氣場的都敢冒犯。

雖然這位女王确實貌美,白皙的皮膚,精致明豔的五官,眼角眉梢幾乎沒有一絲溫度的凜冽和殷紅的嘴唇,一頭長長的卷發又添無數風情,阮蓁從來沒見過任何一個女人能如此完美地诠釋冷豔兩個字。

冷豔的女王面頰還帶着酒後的暈紅,但是神态非常倨傲,瞟了酒吧經理一眼,目光毫無掩飾的嘲諷。

接着,眼神落在阮蓁身上,略揚一下下巴,“你,手機給我。”

“哎?”阮蓁不明所以。

女人眼神稍有不耐,“別啰啰嗦嗦的。”

這下裴砺不幹了,他一下站起來,“你別不知好歹。”

阮蓁急忙拉住他,經過剛才那一番拉扯,她肚子疼得快遭不住了,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身子都在微微發抖,她現在,只想快點離開。

當然,她也能感覺到女人并沒有惡意,掏出手機放在女人面前的茶幾上,“給你。”

對裴砺的不忿,女人眼皮都沒擡一下,拿起手機劃開頻幕,手指利落地點觸幾下,随後遞給阮蓁,“這是我的電話,我不喜歡欠人人情。”

阮蓁接過電話一看,還是通訊錄的頁面,女人新存了一個號碼,聯系人稱呼是Jeralyn。

本來以為今晚的事還沒完,誰知存完號碼,裴砺就攬住阮蓁的腰,讓她站起來,“走,回家。”

Jeralyn沒有任何異議,所以在場其他人都似乎不敢反對似的,裴砺他們一行五個人前後走出包間,留着酒吧經理站在沙發前可憐兮兮地對着一臉陰沉的Jeralyn。

被裴砺摟着走出酒吧,跟他朋友道別,一直到上了車,阮蓁還不能相信這麽快就結束了,“真的沒事兒了嗎?”犯事的男人被保安送到了派出所,照常理來說,他們作為目擊者難道不應該做個口供什麽的嗎?

裴砺沒急着開車,深邃的雙眸凝視着阮蓁秀麗的面龐,一瞬不瞬,小姑娘這一腔孤勇,終究還是不知道這個世界有多險惡,有膽子在酒吧堂而皇之劫人走的,能是什麽善茬?

被她救的人則更不是善茬,Jeralyn那種頤指氣使的架子,哪裏是一般人家養得出來的。裴砺看她其實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可能,是哪家關系不遠不近的世交家的孩子。

裴砺這廂不發一言,阮蓁此刻眼淚都要出來了,倒不是因為其他,純粹肚子疼的。

也知道自己剛才讓他擔心了,連忙解釋,“我也不是非要管閑事,可是,看見這種事,我也是女人,總會覺得兔死狐悲的,是不是?”

小姑娘這種不染一塵的純淨,其實也不是不讓他心折,裴砺笑了,握起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下次行俠仗義除暴安民之前,先确認一下,裴砺也在旁邊,好嗎?”

轉而覺得不對,“你手怎麽這麽涼?”

與此同時,一陣猝然而來的劇痛,阮蓁終于沒忍住,嘶地倒吸了一口氣。

她趕緊俯下身子,伸手緊緊捂住了小腹。

“阮蓁!”裴砺被她吓到了,身體湊上前去,只見阮蓁的側臉,蒼白得近乎看不到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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