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這次阮蓁倒是沒跟葉琪說她嗆人的細節,因為有些內容實在限制級得不足為人道,但是從她榮光滿面的一張臉也能出結果是她大獲全勝。
葉琪正在聯系假期實習單位,阮蓁湊上去看了一眼,是在一家大的建築集團在杭州的分公司,杭州是葉琪的老家,“确定畢業後要回去嗎?”她問。
“是啊,我也是獨生女,自己在外地成家立業的,今後照顧父母不方便。”
說到這些才意識到,還有一年她們就畢業了,葉琪從本科到讀研,一直沒有戀愛,忍不住唏噓幾句這幾年實在虛度光陰。
阮蓁卻覺得她自己才真正算是虛度光陰,和裴砺在一起的這一年,她都做了些什麽。
葉琪感懷完學生時代,又開始憧憬未來,“等我工作穩定,再找個本地的長腿歐巴,我對未來要求不高,一份工作和一份愛情,這算是女人的标配吧。”
說完推一下阮蓁,“你呢,你可是有男朋友的人,你們以後有什麽打算?”
阮蓁愣住了,在葉琪談及以後的時候,她腦子裏邊閃現了許多個關于未來的畫面,可是,沒有任何一個,跟裴砺有關。
胸口像是被什麽勒緊了似的,一縮一縮地疼,她像是瞬間連神智都恍惚起來。
所以,她每天這樣孜孜不倦地處心積慮,到底是在做些什麽,她和裴砺的糾纏,分明就是找不到出口的一團漆黑,對于裴砺,她還在期待什麽呢?
…………
又是一個周日,時近中午,裴砺穿戴好從房間出來準備開車出去,剛下樓就看見他媽媽坐在客廳,把新送來的白玫瑰悉心地修剪枝條□□瓶裏。
幫傭芹姐小心地用托盤端着茶具走到她面前,“您看,是這套嗎?”
裴母點一下頭,又小聲吩咐幾句,轉頭看見裴砺走下樓梯,微微笑下,“今天別走這麽早,家裏有客人。”
連老爺子都出去打高爾夫了,家裏有客人要來?裴砺的第一反應,是外家有人到訪。正想着,門鈴響了,芹姐去開門,看見從門口進來的年輕女人,裴砺着實吃了一驚。
這個女人,怎麽會出現在他家裏。
打完招呼,裴母看一眼裴砺,話是對女人說的:“這是裴砺,你們小時候見過的,還記得嗎?”
女人倒不像平時那樣頤指氣使了,唇角噙着淡笑,對裴砺招呼,“你好。”
“你好。”裴砺看着女人明豔的面容,點了個頭算是回應。
見他神色猶疑,裴母說:“這是瑾瑜,你宋伯伯的女兒。”
裴砺有些發愣,他就說前幾次見面,一直覺得她眼熟,沒想到還真是世交家的孩子。
不是,這些太太小姐們,他母親從來都是自己招待,今天卻特別讓他留在家裏,裴砺但願,她的意思跟他想象的不一樣。
想着這些,裴砺都沒心思去問是哪個宋家了,但明顯事不從人願,坐下沒聊幾句,就聽見他母親笑着調侃,“瑾瑜的大表哥結婚那年,你們倆還一起當過花童,那會兒大人都拿你倆打趣,怎麽,現在見面都不認識了?”
宋瑾瑜嘴角輕輕抽了下,很快暈出一絲得體的笑,“是我出國時間太長。”
裴砺簡直沒話可說了,那都哪個黃歷本上的黑歷史。但他很快就想起來什麽,深邃地眼眸沉沉望向宋瑾瑜,“你是,衛風彥的表姐。”
沒等宋瑾瑜回答,裴母寬慰地笑了聲,“裴砺挺少對什麽人經心,瑾瑜,你看,你出國這麽久,他還是記得你。”
撮合的意思太過明顯,裴砺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親,這分明是,亂點鴛鴦譜。
…………
炎炎夏季之後的七月流火,轉眼中秋在即,傍晚微風送來陣陣清涼。
阮蓁沒想到白明亮會到學校來找她,從上次之後,她跟着裴砺見過他們兩次,兩次都沒讓洛宸那一幹人讨到便宜。
更沒想到白明亮找上門居然是為了道歉。
“對不起。”白明亮很直接地說。
其實阮蓁一直覺得周或和李旬不是東西,對白明亮的感覺倒是無可無不可,至少他從來沒當面冒犯過自己。
果然,白明亮還真不是為自己來的,他對阮蓁說:“洛宸,她也是個可憐人,能不能請你,不要跟她計較。”
阮蓁呵呵笑,沒說話,這一陣風到底是怎麽吹的,誰都喜歡跟她面前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白明亮像是沒察覺她譏诮的神色,接着說道:“洛宸當初因為喜歡裴砺才跟我們打成一片,其實大家都看出來了。但是,裴砺雖然那會兒對誰都不經心,圍在他身邊轉的女孩還是不少,還一個一個都比洛宸漂亮。後來要不是洛宸幫他擋了一下,可能她連,讓裴砺注意她的機會都沒有。”
這次阮蓁倒是意外了,她一直以為洛宸救裴砺是在他們在一起之後,原來,事情還跟她想的不同?
白明亮的神色非常認真,“裴砺那個人,怎麽說呢,注意力其實一直不在男女這回事上。我打個比方,大二那會兒,一個學妹看上他,他也沒說拒絕,順杆爬地跟人姑娘走得挺近。結果,他暑假迷上潛水,一個人去了國外,人姑娘連着幾個月連他音訊都聽不到一個,而且,開學回來他居然連有這麽一號人都記不得了。這樣的事數不勝數,所以,雖然喜歡他的人很多,卻沒一個跟他走得長。”
“但是,你就不同,”他說:“我們跟裴砺好了這麽多年,你是跟他時間最長的,想必他對你也跟對別人不同。”
阮蓁愣住了,黑白分明的眼眸閃爍幾下,轉過頭目光望向路邊來往的行人,怔怔出神。
“所以,洛宸其實礙不着你什麽,就她跟裴砺還在一起那會兒,連個正經的約會都沒有,每次見面,也就是帶着洛宸跟我們一塊兒瞎胡鬧,他倆與其說是對象,還不如說是朋友。”
“可能周或他們也是看着洛宸不容易,才有心幫她一把,要是有什麽得罪的地方,你能不能,看在裴砺的份上,不要往心裏去。”
阮蓁側頭看向一邊,揚着下巴用盡全力把眼眶中湧出的濕潤逼回去,很快,她凄楚地笑了下。
白明亮是個老實人,她也相信他不會騙她,可是,真正發生過的事,他能了解多少,又能體會多少。
即使洛宸在裴砺心中的分量不如她,但是,在裴砺的那所房子裏,裴砺跟洛宸發生的事,阮蓁從來沒有忘掉,也沒法忘掉。
他們抱在一起的照片,阮蓁到現在還存在手機裏,時刻提醒自己,曾經遭受的痛苦要一絲不漏地還回去。
感情兩個字,是何等的排它,她要的從來就不是“最愛”,而是“唯一的愛”。
感情兩個字,又是何等的脆弱,只要一經玷污,就再也沒辦法漂洗幹淨,已經走上的岔路,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這個秋天,阮蓁再不屑隐藏情緒跟裴砺虛以委蛇,他們之間的關系迅速凍至冰點。
數不清次數的争吵,更多時候是冷戰,雖然沒有分手,但他們之間好像有一根弦越崩越緊,只等着崩斷的那天。
又是一個晚歸的夜晚,裴砺追在阮蓁身後,“我只不過是晚了點回來,你這樣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究竟什麽意思?”
阮蓁一路朝着書房走去,頭都沒回,聲音冷若冰霜,“我跟你吵了嗎?”
“沒吵,可你看看你到底是什麽表情?”
話音剛落,書房門在裴砺面前嘭地關上,剛才争吵的喧嚷,在深夜的房間裏,只剩下徹骨冰冷的沉寂。
這一年初冬,裴砺母親的心髒病再次發作,疼得昏厥在房間裏頭,幸好家裏給她長期備了護士,才再次撿回了一條命,裴砺一家人,再次被籠罩在親人生命垂危的陰影中。
人送到醫院,主治醫師是一位臨床經驗幾十年的心內科專家,他的态度嚴肅而誠懇,“病人的情況,實在不适合藥物治療,我們還是建議,家屬盡快說服病人進行手術。”
裴母的态度本來非常頑固,但輪番勸說後,她把裴砺叫到了床前。
聽見母親用孱弱的聲線,說完要說的話。裴砺坐在病床旁邊,愣了許久才開口,“您一定要逼我嗎?這兩件事,沒有必然的聯系。”
“我放心不下你啊,裴砺,”裴母吃力地說:”瑾瑜,是适合你的人,有些事……你現在,不明白。以後,日子慢慢過起來,就知道,媽媽是為你好了。”
話剛說完,就聽見外間傳來宋瑾瑜跟護士說話的聲音:“我可以進去,看看病人嗎?”
宋瑾瑜來探病,裴母很高興,她沒坐一會兒就要走了,裴砺送她出門。
兩人走在走廊裏的時候,裴砺沉聲問道:“你明明知道阮蓁的存在,為什麽還要攪進來?”
宋瑾瑜揚起下巴笑了笑,一改她在裴母面前的溫婉,“你知道我是誰,那麽,也應該知道我現在處境了吧。利益面前,我從來不講人情,裴砺,你要還想跟她在一起,現在,除了跟我合作,沒有其他的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