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當年此時 - 第 66 章

六十六

第一次承擔規模這麽大的方案,阮蓁又要處處小心唯恐犯在小人手上,壓力不可謂不大。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有天晚上加班回家,進屋就聽見房間裏傳來她父母的争吵聲。

“人家現在都帶着孕檢單找上門了,你還想怎麽樣,你想過軟軟嗎?”

“我不是讓你給我點時間嗎?”

“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嫁給你,你真讓我惡心!”

“事情都這樣了,你想怎麽辦吧,我們這麽多年夫妻,你就非要毀了這個家,看着我身敗名裂嗎?!”

“你在外頭有人的時候怎麽不想想這個家,我受夠了,我要跟你離婚!”

“你不要後悔!”

阮蓁忍受到了極限,虛掩着的房門,她一把推開大步沖進去把泣不成聲的母親護在身後,對惱羞成怒的父親大喝出聲:“媽媽不會後悔,我也不會後悔,爸爸,你們離婚吧。”

這一年秋末,阮蓁父親的情人懷孕,終于讓她父母之間岌岌可危的夫妻關系走到了盡頭。阮蓁爸爸并不想離婚,阮蓁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男人都這樣的貪得無厭,不顧廉恥。

阮母這次态度非常堅決,見挽回無望,阮父又在財産分配的事上和阮母打起了拉鋸戰,雖然他出軌是事實,但是沒有跟第三者同居,也沒有界定為重婚,不構成法律上的過錯,阮蓁的母親甚至不能根據他出軌的事實作為無過錯方提出補償。

阮蓁是第一次見識到男人在一段關系結束時居然能這樣锱铢必較,而這個人還是她的親生父親,其實她的态度是,只要她媽媽能解脫出來,錢沒了,她再去賺,她會很努力,只要母親不再被傷害就夠了。

但阮母很顯然不這麽想,她想得到的比例不小,而且幾乎分寸不讓,事情僵持了幾天,最後阮蓁舅舅上門跟阮父關着門談了一次,沒有人知道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麽,協商後夫妻倆終于答應各退一步,車歸阮父,存款和其他三分之二歸阮母。

三所房子,阮父分到較小的一套,他們現在居住的這套給阮母,剩下市值最高的那一所放在阮蓁名下,阮蓁沒有拒絕,她現在清楚地明白一件事,有些東西只有緊緊地攥在自己手上,才有資本決定以後的局面。

阮父終于搬出去了,去拿離婚證的前一天晚上,阮蓁媽媽心情看起來不錯,她問阮蓁:“你知道媽媽這次為什麽一定要離婚嗎?”

阮蓁點點頭,又搖搖頭,她總覺得母親有很重要的話要跟她說。

果然,阮母說:“外邊那個女人懷孕了,還好我知道的早,我現在還有些後怕,要是真讓她把孩子偷偷摸摸生下來,他們一直瞞我到死,萬一我有個什麽意外先走了,你爸爸可能什麽都不留給你,還讓你沒辦法計較,他完全做得出來,有了另一個孩子,他就不只是你的父親了。”

“我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阮母堅定地說。

“人活一世,能相信的只有生你的人和你生的人,其他都是扯淡。”

十一月初,阮蓁父母的婚姻終于走到盡頭,去拿離婚證這天,阮蓁雖然很忙,但還是請了個假,她終究還是不放心母親一個人面對失婚的事實。

坐在大廳等着的時候,阮蓁看到很多對親密的情侶,他們顯然是來結婚登記,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眼底滿滿都是對二人生活新開始的期待。

突然就覺得無趣了,阮蓁很想知道,他們到底明白不明白,在一起并不是結局,今後的路途道阻且長,荊棘密布,實在不值得憧憬。

離婚證辦好的第二天,公司組織的旅行,阮母去了泰國,阮蓁回到家的時候,看見空蕩蕩的房子,突然覺得心裏悶得透不過氣來。

飯也沒吃,她直接去了酒吧。夜場的氣氛嗨起來的時候,鈍重鼓點直擊耳膜,舞池裏的人頭攢動,肆意地扭動着身體,一派在燈紅酒綠中醉生夢死的頹靡。

阮蓁坐在吧臺旁邊喝了一杯又一杯,搭讪的男人很多,她嘴邊挂着嘲諷的笑,只是低頭喝酒,連搭理的意思都沒有。

閃爍陸離的燈光中,她看見了很多相擁着調情的男人和女人,男人情動時滿帶攻擊性的渴求和女人欲拒還迎的羞澀盡收眼底,阮蓁又笑了。

男人總是因為垂涎女人青春靓麗的新鮮而放肆索求侵占,在興味索然時又恣意辜負或棄之如敝履。

酒意迷蒙中似乎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一直到溫熱的手掌覆在肩膀上,阮蓁才慢悠悠地回過頭,她看見了裴砺。

裴砺神色焦急,喧鬧的夜場,他滿面風塵地站在這看起來格格不入,阮蓁突然想起來,是的,裴砺出差了,今天這是剛回來嗎?

也沒問裴砺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雖然他顯然是來找她的,阮蓁笑着對他揚一下杯,這麽急着見她,裴砺又是想從她這裏得到什麽呢?

她看見裴砺的嘴一張一合,說的什麽她聽不清了,被裴砺不容分說地拉住手往外走的時候,阮蓁突然明白了,對,她年輕漂亮,裴砺這麽糾纏她,想要什麽再明白不過了。

走出酒吧,把她塞進汽車後座,裴砺也坐進來。關上車門,手攬住她的肩膀,低頭看着她的眼睛皺着眉說:“以後再不許自己出來喝酒了。”

真好像多關心她似的,阮蓁卻覺得這關心虛妄得讓人忍俊不禁,這年頭,連親爹都指望不住,她會相信一個辜負過她的男人嗎?

阮蓁慵懶地靠在裴砺懷裏,笑容越發甜美了,昏暗的車廂裏,她姣好的臉龐有如嬌豔的罂粟。

迷離的眼光一瞬不瞬地看着裴砺,手指劃過他堅實的胸膛,“帶我去酒店吧。”

裴砺的身體,在阮蓁手指觸碰他的瞬間就驀地僵住了。

這一夜十分的混亂,從發現阮蓁誤打誤撞進了景拓,裴砺又開始過問她的日常行蹤了,他其實大概知道阮蓁發生了什麽事,他知道阮蓁心裏不舒坦,所以即使把她帶到酒店房間後,最初也盡力克制自己。

他極力克制,但是一個禁欲将近一年的男人,面對自己心愛的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撥,終于還是沒能忍住。

阮蓁的意識也未必那麽清楚,她只記得她在裴砺轉身要去浴室的時候,緊緊攀住他的身體,就如相生相依的藤蔓,撫摸他,親吻他,然後,裴砺忍無可忍地扯開她的襯衣,灼熱的嘴唇覆住了她的呼吸。

大床晃動起來的時候,空虛被填滿被充斥被有力地沖撞,讓人神魂颠倒的愉悅感一陣陣洶湧而來,她雙眼迷蒙地望着天花板,忍不住叫出聲來。

裴砺做過一次,還是覺得停不下,他和阮蓁這樣身體密不可分地融為一體,有多久沒有過了?阮蓁被推到巅峰的那一個瞬間,死死抱住他的背,就好像他是她的唯一,他甚至清楚地感覺到,她還是愛他,依賴他,他仍然擁有她。

但是,裴砺沒想到,纏綿悱恻的夜晚過去,晨露還沒散盡,他看到的又是,阮蓁冷冽如冰的譏诮表情。

送阮蓁去公司的路上,她下車迫不及待地買來事後藥吞下去,裴砺終于忍不住了,“你把昨天晚上,當成什麽?”

是他把她從女孩變成了女人,阮蓁的誘人從來只對他綻放,不是,她是只為她愛的人綻放,可是,這一次,裴砺覺得好像有什麽不同了。

阮蓁登時就笑了,她的笑容依然明媚,眼角眉梢一颦一笑都是風情,目光卻全然冰冷,冰冷到陌生。

“ONS,419,約卝炮,你覺得,哪個更好聽?”阮蓁問。

從沒想到過會從阮蓁嘴裏聽到這樣的詞彙,作踐他,也作踐她自己。裴砺忍無可忍,猛地把阮蓁掼倒在後座,身體壓上去,伸手鉗住她的下巴,“不要讓我再從你嘴裏,聽到這幾個詞,”他開口時聲線冰冷而沙啞,“否則,會把你怎麽樣,我自己也不敢保證。”

阮蓁哈哈大笑出聲來,裴砺心裏只剩下頹然,他知道自己色厲內荏,即使此前阮蓁一直對他愛答不理,他也沒有像現在這樣無力和失望過。

他這一刻的感覺,他和阮蓁的關系,走向了一條歧路。他沒變,可是阮蓁似乎一直在變。或許只是因為父母離婚,阮蓁心情不太好?

他多希望只是這樣。

無論現實多不如意,生活還在繼續。

阮蓁他們這組投标的方案設計接近尾聲,幾天後就是上交投标文件的日子。

這天晚上又要加班,組裏同事統一訂了晚餐外賣,外賣送來,同事們紛紛從小會議出來領了晚餐圍着方桌開吃,阮蓁掀開盒蓋看一眼,突然覺得幹巴巴的飯菜讓人看着越發焦渴。

水杯還在小會議室的桌上,她轉身向着會議室走過去,會議室雙開門內有閉門器,為了方便出入,開着的一扇和內牆壁成四十五度角敞開被組裏同事用椅子抵着。

門頁上的金屬把手光可鑒人,阮蓁走到門口就透過金屬把手的倒影看見陳風謠正拿着手機拍桌上的文件。

她腳步頓住了,那是已經定下的設計方案和今天剛出來的成本概算。

阮蓁在門口停了幾秒,大腦飛快運轉起來,偷拍投标文件意味着什麽她很清楚,宋瑾瑜新官到任的,這次投标對她來說意味着什麽阮蓁也非常清楚,陳風謠如果是像宋瑾瑜彙報,完全不必要偷偷摸摸。

如果陳風謠是內鬼,阮蓁不知道方案已經傳出去了多少,思量片刻,她毅然轉身,輕手輕腳地朝着走廊的方向走去。

這些天的相處,她知道宋瑾瑜每天都會在公司待到很晚,電梯停在副總辦公室這層,走廊和外邊的辦公間已經看不見人了,但阮蓁又往前幾步,透過虛掩門扇的縫隙,果然看見宋瑾瑜辦公室的燈亮着。

她大步走了過去,剛到門口就聽見裏面有兩個人說話的聲音。

“你這裏是誰?”是個男人的聲音。

阮蓁頓了頓,目光穿過門扇的縫隙,她看見宋瑾瑜靠在寫字桌邊,長發淩亂不堪,她身前站着的高大男人緊挨着她的身體,一手在她身後擒住她雙腕,一手按在她胸口。

心頭頓時一突,這個男人阮蓁認識,是景拓的總裁施誠,她的BOSS。

男人很顯然是問宋瑾瑜心裏的人是誰,阮蓁很快就聽見宋瑾瑜笑着回答,“是你。”

宋瑾瑜即使被鉗制住,氣場也絲毫不落下風,沒等男人回答,又堅定地說道:“但這是我的事姐夫,屬于宋家的東西,我要一絲不差地拿回來。包括這間公司,以後都會是我的。”

阮蓁頓時覺得她三觀又被刷下限了,特麽,施誠是宋瑾瑜的姐夫,他倆這情況,怎麽都是禁斷。

宋瑾瑜說完那句,男人沒再開口,默了片刻突然猛地把宋瑾瑜的身體反轉過去背對着自己,然後嘴唇湊過去啃上宋瑾瑜的脖子,空出的手伸進了她的裙底,宋瑾瑜一邊叫罵一邊激烈地掙紮起來。

但女人即使再強大,論力氣究竟不是一個強壯男人的對手,阮蓁看着宋瑾瑜落了下風,腳步轉了個向,對,宋瑾瑜被人算計也好,被人強了也罷,她幹嘛要管,凡事有因有果,惡人自有惡人磨,不是嗎?

但是,走到走廊中間的時候,她突然轉過了身,朝着辦公室門的方向大步走過去。

伸手推開沉重的實木門的時候,阮蓁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她看着屋子裏一片不堪的狼藉,高聲喚道:“宋總。”

男人一臉怒意地回過頭,她佯裝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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