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裏悶得很, 空氣也不流通,張亞麗憋得難受,稍微搖下車窗。
冷風透進來, 她才覺得好受些, 一轉頭,卻看到周氤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張亞麗不明所以:“困擾你很久的問題想通了?”
周氤搖頭:“還沒有。”
“那你看着我幹什麽?”
“因為……”周氤稍停片刻,“我有問題想問你。”
張亞麗爽快回答:“好啊, 你有什麽問題,盡管問就行了。”
周氤往凍僵的手指尖上哈了口熱氣,用随意的語氣:“亞麗, 你來致一比我早得多, 你是一幾年來的?”
“我想下,”張亞麗昂頭思忖, 接着說, “我13年大學畢業, 14年就去了致一, 到現在已經快5年了。”
“你教過多少學生?”
“教過多少學生?”張亞麗被周氤的問題弄得有些懵, 但還是掰起手指頭算了一陣, 卻越算越迷糊,“這哪算得清?怎麽也有七八百了吧。”
“你記得你之前的每個學生嗎?”
“啊?”張亞麗沒理解周氤的問題, “什麽意思?”
“換句話說, 如果你現在走在街上,你前幾年教過的某個學生出現在你面前,你能一眼認出他來嗎?”
話音落下, 張亞麗幾乎沒有猶豫,直接搖頭:“很難。”
她咬了下唇,又接着說:“周氤, 你說的這種情況,我前段時間正好就遇到過。”
周氤來了興趣:“說來聽聽。”
“中秋節那會兒,我在我們學校門口就遇到我三年前的學生,變化很大,長得又高又帥,他當時叫了我好幾聲,我才覺得他有些面熟,想了三四分鐘才想起來,這還是在他是我的體育委員,我之前對他還算熟悉的前提下,”她停頓後又補充,“高中的男孩女孩,一年變個樣,畢個業又進了大學那所美容院,幾年之後一眼認出真的很難,除非——”
“除非什麽?”
張亞麗侃侃而談:“除非這學生非常優秀,不管是哪方面優秀,總之一定得有特別之處,得有閃光點,要不就相反,特別頑劣!這樣的學生才會讓我印象深刻!不然我每年都要接觸新的面孔,教這麽多學生,一個班每周就上兩節課,還老是被你們這些主課老師搶課,好幾年不見還能讓我一眼認出,真的挺難啊。”
周氤垂下眼睫,繼續沉思。
張亞麗的話非常有道理。
如果兇手真是周世蘭學生,能讓她一眼認出,最大可能是有特別之處,要麽優秀要麽頑劣,那些性格內向成績普通各方面都不出衆的學生,在教時都不一定能注意到,更別提畢業多年再次見面了。
但也有一個問題就是:
張亞麗是體育老師,每周就上兩節課,和學生相處時間很少。可周世蘭不同,她是主課老師,還擔任過很長一段時間的班主任,有更長的時間和學生相處,對學生的熟悉度也更高,因此,害她之人真是學生的話,那麽懷疑範圍也要擴大,可能是——
第一,遇害當年的在教學生。
第二,才離開她教學不久的學生。
第三,優秀或頑劣或特別的學生。
第四,擔任班主任期間教過的學生。
考慮上兇手的外形,又能縮小一些範圍。
兇手作案時,周氤在他左手中指指腹上摸到過很深的胼胝,至少他在作案前還經常接觸紙筆。
還有,兇手的手背很粗糙,那是經常做粗活留下的痕跡。
周氤視線冷沉,心裏默念:“曾經的學生,左撇子,家庭條件應該不會太好。”
理清這些,周氤稍微松了口氣。
雖然範圍依舊很大,但總歸好過漫無目的的找尋。
周氤問道:“亞麗,檔案室的鑰匙現在在誰手上?”
“我不太清楚诶,可能在劉主任手上,要不就是後勤那個屈老師。”
周氤迫不及待掏出手機:“我打個電話問問。”
很快,她便撥通了劉主任的號碼,得到了準确信息:
鑰匙在屈老師手裏。
周氤忙活一通,又是找號碼又是打電話,打通之後卻被屈老師告知:他們一家都在外地回江州的火車上。
勞而無功。
周氤疲憊地靠在椅背上,脖頸昂起,看着車頂的燈出神。?輕?吻?小?說?獨?家?整?理?
一直專注開車的司機稍微側臉過來,大着嗓門提醒:“美女,這都繞廣場開一小時了。”
周氤這才直起背脊:“師傅,開到建章路。”
張亞麗活動了一下酸痛的手臂,興致勃勃問:“你終于把問題想通了?”
周氤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笑容:“是,想通了,準備回家。”
“那挺好,不過——”張亞麗語氣微頓,“江準不在,你一個人在家不安全,要不這幾天住我家?”
張亞麗怕周氤不答應,又趕緊補充:“你上次跟我說的那個事,我越想越覺得心裏發毛,畢竟你在明他在暗,得防着點,去我家比較安全,我的戰鬥力你清楚,還有我爸,雖然退伍二十多年,但那老頭天天鍛煉,撂倒兩個不是問題。”
周氤笑着說了個“好”字,又接着:“但我想先去我家拿點東西。”
“沒問題,”張亞麗非常爽快,“拿個東西而已,我陪你去。”
二十多分鐘的路程,出租車便停在了周氤家樓下。
剛下車,周氤和張亞麗便注意到對面37號樓外的兩名警察,他們身穿警服非常顯眼,應該是就徐芸芸案件來這邊做排查工作的。
周氤多看了幾眼,最終在張亞麗的催促下上了樓。
上樓進門關門一氣呵成,周氤鞋也沒換直接進了卧室。
她蹲在床邊,伸手入床底,摸到一個硬物。
那東西放置時間太長,讓周氤沾了一手的灰,但她無暇顧及,雙手托住邊,将之從床底完全拖出來。
是一個紙箱,箱面用膠帶封存得嚴嚴實實。
“亞麗,幫我去客廳茶幾上拿下剪刀。”
“诶!”張亞麗應下,轉身去客廳拿了剪刀遞給周氤,又半蹲下來看着紙箱疑惑發問,“這裏面裝的什麽?”
周氤拿了剪刀麻利劃開膠帶,同時回答張亞麗:“是我媽的東西。”
“小姨的東西?”張亞麗越發不解,“你找這些幹嘛?”
“有用。”
說完,周氤便打開了紙箱。
裏面是周世蘭工作用品,書本備課本之類的,一撂一撂碼得整整齊齊。
周氤看着這些東西鼻子一酸,深吸一口氣緩和情緒,将最外面的書本搬出來。
張亞麗見狀,也動手幫忙,同時問:“你是要找什麽東西嗎?”
“嗯。”周氤點頭。
“什麽東西?”
“照片。”
“照片?”
“對。”
将書本搬空,紙箱最底部壓着很多很多照片,有周世蘭的單人照,有她和周氤的合照,但更多的還是她和歷屆學生的——
畢業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