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老房子裏的樓梯間面積小,一旦多了個人就顯得擁擠,許弈茴感覺到後方傳來的壓抑氣息,正準備回頭,彭意從她身旁穿到身後,擋住了視線,将人往屋內推,嘴裏還止不住的唠叨,“行了行了,讓你逞能喝那摻酒,話都不會說了吧。”
自己也跟着走了進去,關門前,還特意朝着已經走到了樓梯中間的賀予時看了一眼,果然是某人會喜歡的類型。
臉上都寫着難追。
翌日,她從卧室裏醒來,已經過了正午,太陽這時候最烈,從透光的紗簾裏直射進來,照得人臉癢癢的,渾身都透着一股懶勁。
除了沒力氣,許弈茴還覺得疼,頭昏脹脹的疼,像是要炸開來一樣。雖然喝得多,肢體和語言不受控制,但她還是能明顯地回憶出昨天晚上都幹了些什麽事情。
一股懊悔湧上心頭,自己苦心經營的溫良形象就這麽毀于一旦了。
她從床上爬起來,給彭意發了個消息,沒人理,也不再執着于此,整理整理衣服,為明天的飛行做準備。
晚上,她将行李箱過夜袋收拾好,檢查了飛行證件,定了鬧鐘,又埋頭補了一覺。
第二天是9點35的航班,許弈茴所住的地方離京航的基地比較遠,因此她得提早3個多小時才能趕得上機組來接人的專車。
穿衣,盤頭,化妝,一切準備妥當,确定金卡銀卡特殊旅客和機組人員後,竟然發現彭意又和她分到了一個航班。
還真是擋都擋不了的孽緣。
收起了平板,擡手看了一眼手表,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多小時,許弈茴趕緊從地毯上爬了起來,拖着箱子就往外跑。
到達發車地點的時候,彭意已經在車上了,瞥見步履匆匆趕來的某人,上一刻還冷着的臉迅速帶起笑,揮了揮手,“哈喽,老床搭子。”
這麽巧的事情也難怪她會拿出來調侃,多少人裏還不知道有沒有碰見過一次。
空姐的排班都是随機的,有的人可能兩三個月才輪到一起,向她們這樣的情況實屬少見。
許弈茴什麽話都沒講,安安靜靜地坐在了她的旁邊,頭還有些昏,看窗外一閃而過的樹木都覺得腦仁兒在晃,索性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
“你說我到底圖個啥啊,每天累死累活的。”
彭意看見她這樣,也跟着抱怨了起來,她媽是中國早一批的空姐,小時候,在她的記憶裏這行就是仙女兒才能幹的職業一樣,但等真正親身經歷以後,才發現每一行都有不為人知的辛苦。
當所向往的東西變成了每天必要要應付的工作,所有的喜歡也就消磨的所剩無幾。
許弈茴突然睜開眼睛,盯着她那一直張而不合的嘴巴,擡起腳就向她踢去,“閉上你的嘴巴吧,整個車裏就只聽見你一人在說話。”
“哦?是嘛,我可沒昨天某人那麽能說哦~”
彭意撐着下巴,故意把臉湊過去,在她面前眨了眨眼睛。
到這時,一臉淡定的姑娘才又回想起了昨天的事情,不過因為有人擋着,她并不記得那個男人在聽到她說的話時的表情。
難道這一切都是彭意故意的?
*
飛機準時在9點35的時候起飛,因為飛的是國內航班,路線短,一趟也就兩三個小時,幾天要在不同的城市打轉,有的時候甚至連妝都不能卸,只能脫了衣服小憩一會兒。
中途彭意并沒有時間去想亂七八糟的事情,直到晚上到達燕城下榻的賓館,她才越發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
“喂,許弈茴,你是不是很久之前就認識你家時哥啊?”
要不然沒道理,這小妮子自己還不了解嘛,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哪會對一個男人這麽上心。
“我在夢裏認識他,春/夢!”
為了強調後面兩個字,她還刻意咬重了字音,說完話後,又繼續站在鏡子前編自己的頭發,今年因為某韓國明星,流行起了項圈,其本意是因為人家脖子長,為了好上鏡,就用這項圈來遮蓋“瑕疵”,沒想到竟然帶起了一股流行之風。
許弈茴剛好不知打哪兒來得了一條,就一時興起,要編兩條辮子,配上這項圈,說要走青春美少女之風。
彭意倚在酒店的牆上,抱臂無奈,“不就是出去吃個飯嘛?你打扮的這麽漂亮幹嘛?”
“這你就不懂了吧。”辮子已經編好,妝也化好了,就等着最後一步潤色,塗上一點口號來增加氣色,“女人什麽時候都要讓自己最美。”
“行行行,你最美,美得讓孟凱岑這樣的男人全來找你好不好?哈哈哈哈……”
一聽這話,許弈茴剛才的好興致全都沒了,瞪了彭意一眼,“你好好地提他幹什麽?”
“其實我就是好奇他那晚到底對你說了什麽,讓你跟吃了蒼蠅似的。”
不知情的人都道許弈茴看不上孟凱岑,嫌棄他條件不夠優秀,知道內情的,又不知道他具體說了什麽惡心的話,于是這件事情的謎題就只有當事的兩個人才能解開,為此彭意還特意問過許弈茴,可她就是守口如瓶,不肯說。
這個話題的乍然出現,讓原本氣氛活躍的房間突然冷清了下來,像是某種重要場合因為一句不小心的話,引起了尴尬,讓人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好在許弈茴似乎非常讨厭那個叫孟凱岑的男人,連回憶他一下都顯得牽強,俯身去拿了手機,按了開機鍵,專心等着屏幕亮起的那一刻。
一跳出放着她照片的屏保,“叮咚”,提示她前不久有一個電話打了進來,定睛一看,
是葉阿姨打來的。
她怕有什麽要緊的事情,趕緊回過去。
沒要多久,對面就接了電話,“是小茴嗎?”
“對,阿姨您找我有事情嗎?”
“沒事沒事。”手機那頭的葉清輕笑了幾下,換了右手拿着,繼續說,“我就是晚上的時候敲了敲門,看你不在家,想問問你是不是正在外地飛,想提醒你一句,女孩子出門在外小心一點……”
下面的話,許弈茴已經聽不清楚了,她還從來沒從女性長輩的嘴裏聽到過這些話,有些人明明就和她沒有任何關系,卻做着連母親都做不到的事情。
*
那晚之後的第三天,許弈茴終于又飛回了S市,下飛機後,天公不作美,竟然又下起了傾盆大雨。
趕到家門口的時候,衣服全都濕透了,貼在身上,扯都扯不掉。
九十月份的天氣,每到夜晚降臨,都和白天溫度相差甚大,加之又淋上雨,許弈茴只覺得腳跟發涼,人都跟着顫抖了起來。
可偏偏在包裏怎麽翻都翻不到鑰匙,等找了遍後,細細回想,才方覺好像那天早上走得急,忘記帶了。
她拿出手機給滕昭打電話,想問問她那裏有沒有備用鑰匙,鈴聲響了老半天,都沒人接,就知道估計是周末,又出去瘋玩了。
無奈,只得敲響了隔壁的門。
此時的葉清正在看新聞聯播,聽見敲門聲,在細數着日子,就知道是誰,連門鏡都沒看,就給開了門。
一開門後,吓傻了,眼前的姑娘簡直就是淋成了落湯雞,衣服濕了一片,連頭發都貼在額角,沒來得及撥開。
“快進來,快進來。”
許弈茴咧開嘴,笑了笑,“阿姨,我鑰匙忘記帶了,能在你家待一會兒嗎?”
葉清怎麽可能不同意,關上門,就跑去自己房間裏拿了一套沒穿的衣服遞給她,“你先換着,我去給你煮些姜湯,免得感冒。”
許弈茴,“謝謝阿姨。”
“客氣什麽,我在家閑着也是閑着,也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你來了給我添些麻煩我還開心呢。”
說着,人已經走進了廚房,客廳裏就只剩下許弈茴一人,她把箱子放在鞋櫃邊,拿上衣服,随便找了一間卧室。
應該是長年沒人住,窗戶被關得死死的,所以外面風吹得再大,裏面也相當的暖和,把淋濕的制服脫下來,拿起幹淨的衣服,剛想套上,看見不遠處桌子上的一架飛機模型,她便停止了手裏的動作。
這是賀予時的房間。
好似為了證實這一點,許弈茴去打開右手邊的櫥櫃,果不其然,零星放着幾件男式襯衫。
清一色的白,和他的人一樣拒絕一切花裏胡哨。
許弈茴将手裏的衣服放下來,用手撥了撥那幾件襯衫,玩心大起,拿出一件,套在身上,一個一個去系紐扣。
襯衫有些大,根本撐不起肩來,整個人像套在裏面一樣,顯得身形更加小,和她之前在專賣店買的男士T恤完全不一樣。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白皙修長的腿,解開第一個紐扣,猛然間擡頭,發現門邊上站着一個男人,正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我……”
脫口而出的是這個字。
賀予時就靜靜的等着她說下面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