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衣服被浸濕了一大塊,除非脫下來洗淨,曬幹,否則單憑用毛巾擦,效果微乎其微。
賀予時意思了幾下,就把那條毛巾又遞給了她,人已經走到門口,握上了門把手,突然回過身,看了許弈茴一眼,說道,“我媽身體不太好,還煩請你以後幫忙照看着點。”
面前的姑娘理所當然地點點頭,臉上未施粉黛,眨眼之間,兩排又密又長的睫毛在眼前撲扇,樣子溫淳無害。使得賀予時看她的目光更加深邃難懂。
保持着這個動作十多秒,他才跨步離開,敲響隔壁的房門。
葉清下午滿課,到家都6點了,因為兒子工作忙,很少回來,她幾乎都是自己做飯自己吃,連前些天賀予時幫她找的鐘點工都辭退了。
“予時,你衣服怎麽濕了?”
開門一見這樣的狀況,她自然而然問出了口。
賀予時彈了彈前胸被弄濕的那一塊,“剛才走門口,碰到了東西。”
具體什麽也沒細說,賀母只當他走路沒小心撞上了什麽,提醒了兩句,就去廚房端來了自己剛做好的菜,坐在旁邊陪兒子吃飯。
兩人都不是愛說話的性格,加上賀予時昨天熬了通宵,屋裏就只有瓷勺瓷碗相碰撞的聲音。不過這種狀況沒持續多久,葉清突然站了起來,說道,“對了,小茴可能在家,鍋裏估計還有飯,我給她送過去。”
“她點了外賣。”正準備去廚房,有人這樣說道。
“你怎麽知道的?”
葉清停下腳步,狐疑着轉身看自己兒子。
賀予時依舊低頭吃着飯,淡淡地回了句,“剛才上來在樓道口看見了一個快遞員。”
想來也是,要不他怎麽會去關注這些。
又重新坐回了位置上,葉清開始跟他解釋,“小茴就是隔壁剛搬來的那姑娘,人長得可漂亮了,就是工作太辛苦了,飛來飛去的,腳都不着地。”
賀予時沒心思聽,整天忙得連來看看他媽都需要抽時間,就更別說去管誰搬進來,誰又搬走了這樣的小事。
……
*
黑夜又如期悄然而至,許弈茴吃完了晚飯,躺在沙發上休息了一會兒,人懶得不想動,不過想到這個時候最容易長肉,還是不情不願地爬了起來,準備去卧室安裝朋友下午給寄來的藝術照。
工程量不大,就是位置有些高,費了她好大的力氣才架上去。剛完成,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發出“嗞嗞”的震動。
有人給她打來了電話。
許弈茴爬下床,伸手拿了手機,屏幕上顯示“呵呵”兩個字。
是彭意打來的。
“喂?”
她的聲音聽起來不冷不淡,對這個放了她鴿子的女人無形中表達出抱怨。
“哎呦喲,寶貝兒,你這是怎麽了?怎麽聽起來有點不對勁兒啊,又誰惹着你了?”
“你說呢?”
彭意一見不好,趕緊求饒,“是我是我,全都是我的錯,求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行嗎?不過你猜我今天遇見誰了?”
“誰?”
許弈茴惜字如金,沒打算和她玩捉迷藏。
原來彭意早上穿好衣服,化好妝,正打算出門,就被她父親告知要去參加一個世伯兒子的結婚典禮。
她很少摻和她爸工作上的事情,于是對對方一無所知,只知道是某着名食品公司的董事長。
既然她爸要求,她也不好拒絕,只能把和許弈茴的約會放在一邊,硬着頭皮去參加了結婚典禮。
到了那兒,才發現新娘竟然是她認識的。
—前不久京航剛辭職的一個空姐,
其實這也沒什麽,每年為了結婚或者嫁富二代而毅然辭職的空乘人員不多她一個,也不少她一個,但問題的關鍵是,彭意去洗手間補妝,聽到了一個驚天的大秘密。
那姑娘是小三上位。
能不激動嘛?
“你說說,她每天擺出高人一等的姿态幹什麽啊,到頭來做的事還不是一樣見不得人?”
女人好像對八卦情有獨鐘,連性格灑脫的彭意都不能免俗。
倒是許弈茴淡定了許多,“你講完了嗎?講完我要睡覺了。”
誰還每天有閑情去關心別人的屁事,覺都不夠睡。
“哎哎哎,你別挂,你別挂,我就在你家樓下,你趕快下來。”
這回,許弈茴終于不再敷衍了,“你在我家樓下幹嘛,你不是去參加別人的結婚典禮了嗎?”
“哎。”她嘆了口氣,“這事說來話長,反正就是太無聊了,我就偷偷逃了出來,別廢話了,你快下來,我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
這還真像彭意幹出來的事情。
“行行行,我知道了,你等着。”
穿上拖鞋,許弈茴便從床上坐了起來,走到櫥櫃那兒,拿了件白色T恤和牛仔短褲,随手畫了個妝就跑了出去。
到樓下時,彭意的車正停在馬路對面的一課大梧桐樹下,白色的車身被她塗鴉上了小豬佩琦,走到哪兒都是百分之百的回頭率。
她伸出手對着許弈茴招了招,意思讓她停下等着,自己則調了個頭,準備直上建江路。
車子一路飛馳到郊外,人流越來越少,路面也越來越寬,終至停在一家機車用品店前。
看着玻璃門內熟悉的背影,許弈茴轉頭問彭意,“朋友就是給你出賣的?”
“嘿嘿。”那張寫滿谄媚的笑臉絲毫沒有任何愧疚,“沒辦法啊,江渠說如果我能把你騙過來,他就帶我去風港嗨一圈。”
風港地大,不像S市限制多,可以從高架一路騎到太平山,別提多爽了,為了這個巨大的誘惑她不惜将最好的朋友給出賣了。
江渠是許弈茴的大學同學,上學時就是個機車愛好者,畢了業後沒正經事做就開了這家機車用品店,沒事就走南闖北地騎。
他喜歡許弈茴這事是衆所周知的事情,許弈茴本人也知道,雖然和他性格相合,脾氣也相投,不過她就是對他沒意思。
彭意曾問過她:你為什麽不喜歡江渠啊,人長得好,家境也好,關鍵還對你一心一意,明知你對他沒意思,大學四年愣是沒追過別的女人,這樣的男人到底哪裏不得你心意了?
當時許弈茴就回了她兩個字:賤呗。
她就是不喜歡倒貼上來的男人。
這點彭意有感而知。
她和許弈茴認識了三年,發現她是個極度不懂什麽叫做專情的人,據說她的第一任男朋友是她高中學校的一個學霸。
成績好,長相斯文,對誰都冷冷的,許弈茴把人家追到手後,在人家一心一意,就差沒天天跑到文科班來給她倒水,寫作業時,她突然來了句:你對我這麽殷勤,我都有點不喜歡你了怎麽辦?
那男生當場就氣沖沖地走了,自此再也沒來找過許弈茴,她也沒有回去找過人家。
玻璃窗內的江渠似乎已經注意到了這裏,了然一笑,拍了拍朋友的肩膀,朝着外面那輛誇張的車子走去,與正在下車的彭意她們迎了個正着。
“渠少爺,幫你把人叫過來了,答應我的不會忘了吧。”
江渠穿着一身機車服,身材颀長,風流潇灑,正挑眉想要回答“那是當然”,從他左手邊照來了幾束燈光,阻止了他的進一步說話。
幾個年輕的男人正騎機車而來,眼看着快要撞上路牙子,仍不見要剎車的意思,一路加速到許弈茴的面前,在輪胎距離她腳邊只有不到一米之時,猛地停止,與地面摩擦出陣陣的嘶鳴聲。
吓得車駕駛位那頭的彭意回過神來大罵,“神經病啊,會不會騎車!”
肇事者拿下頭盔,不見怒意,反而笑得玩味,對着許弈茴叫了聲“嫂子?”,衆人才知他此舉是為何意。
烏壓壓的視線朝着車子邊站着的女人看去,以為她會保持緘默又或者矢口否定,卻沒想伸出腳就往輪胎上一踩,說道,“誰是你嫂子!”
筆直的長腿在夜幕中白得有些發亮,那雙普通再普通不過的萬斯仿佛被她踩出了不一樣的力道。
大家都沒有錯過許弈茴眼裏一閃而過的狠戾。帶着冷漠,拒人于千裏之外,她好像極度不能忍受這種別人牽着鼻子走的滋味。
“好了好了,我是他嫂子行了吧,徐偉你先去把車停好了。”江渠懶懶開口道,打破了這僵局。
連彭意也在旁邊煽風點火,“許弈茴,你在你時哥面前也這麽厲害嗎?”
這一說,反倒困惑了身邊的男人,“時哥?時哥是誰?”
“他嘛……”
下面的話沒說完,江渠已然沒了耐心聽,他以為那只是彭意随口說出的一句話,也沒放在心上,更多的是想着自己懷裏的寶貝。
“猜猜我今天找你來幹什麽?”
他走到許弈茴的面前,故意賣了個關子,将手裏的一個盒子在她面前晃了晃。
許弈茴皺着眉問,“什麽東西?”
待盒子被打開,才知道原來是幾只定制的雪茄,也不知道他是打哪兒來的,一看就價格不菲。
“怎麽樣,好玩吧。”
江渠得瑟道,他上大學那會兒就喜歡給許弈茴送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偏偏每個都還深得她心,可無事獻殷情非jian即盜,她從來都是一眼能看破常人所不能看明白的。
“你喊我過來就是為了這事?”冷眼輕瞥,還未收到江渠的回複,就開車門,坐了進去,讓彭意送她回家。
回家自然是不可能回家,只是騙人的借口罷了,一駛出路口,她們就立馬轉了方向,去喝酒蹦迪去了。
嗨到半夜,才托人把她們送了回去。
彭意在玩得盡興的時候,衣服被人不小心潑了酒,貼在身上很是不舒服,嚷着要到許弈茴家洗澡。
天還黑着,不過有些商鋪已經開門做起了生意,外面吵吵鬧鬧,她踩着高跟鞋晃悠悠地看開門的許弈茴,指了指對門,笑問,“你時哥家?到底是什麽樣的帥哥?我還頭一次聽你主動說起男人。”
“嘭噠”
落鎖聲在安靜的樓道內清脆而響亮。
但并沒有伴随着大門的打開,因為站在它面前的女人突然轉了身,将手抵在了彭意的嘴唇之上,“噓”。
“你噓什麽,難道還害怕聽到不成?”響起一聲嗤笑。
對面姑娘估計是喝多了,笑得燦若星辰,一張白皙的鵝蛋臉顯得天真無邪,“他腰勁兒勁兒的,夾起來一定很舒服。”
害怕別人不相信,還補充了一句,“真的真的,我摸過。”
彭意,“……”
轉頭一看,某個男人正黑着臉站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