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那方醫生的前男友也和紀主任一樣,又帥又優秀嗎?”
畢竟當事人在現場,大家也不好當着紀昀的面再繼續讨論剛才的話題了。
轉而把話題轉向了剛剛方檸提到的前男友。
方檸長相美豔招搖,性格也好,工作能力更是不在話下,說她的追求對象能繞着仁春醫院三圈可真不是虛話。
盡管方檸一直都沒有拒絕過談戀愛,甚至連王護士長牽線搭橋的相親局她都去過幾次。
但卻都沒有修成正果。
大家都很好奇究竟要怎樣的人,才能摘下這朵人間富貴花。
以前閑聊時也問過她的感情經歷,但方檸只是笑笑,說她的男朋友上交給醫學事業了。
平日裏看她工作那個拼命的模樣,還以為她把工作當情人了。
沒想到确有那麽一個前男友的存在。
大家紛紛把好奇的目光投向了她,一副好不容易逮到了機會,她不好好交代一下絕對不放過她的架勢。
就着剛剛的問題,又有人發問:“方主任的前男友,也是學醫的嗎?”
大家都在等着她的回答,但她的注意力卻忍不住全飄到了紀昀身上。
餘光就見紀昀緩步走進來,慢條斯理地拉出了一把椅子,微屈着長腿坐下,倚在倚背上。
伸手拿了一瓶酸奶,“砰——”的一聲戳開。
明明聲音不大,甚至都沒引起別人的注意力,卻像是在方檸的耳邊炸開。
低頭喝了一口後,懶懶地擡起眸子望着她。
大有一種,也想聽聽她要怎麽講的意思。
“挺帥的,很優秀,學醫的。”簡單的回答後,方檸垂着眸子,小口地喝着手裏的酸奶,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啊?那真的是和紀主任很像诶。”
因為,就是同一個人啊!
方檸拿着酸奶的手忍不住一躲,再也沒有勇氣關注紀昀了。
但他的目光恍若帶了溫度,灼得她有些坐立難安。
“啊?和紀主任差不多怎麽還舍得分手啊!”有人惋惜道。
當年也有很多人這樣說。
又有人繼續問道:“誰提的分手啊?怎麽分的啊?”
坐在一旁的紀昀仍舊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甚至仿佛沒有成為話題中心的自覺,平靜地坐着,像是在聽別人的故事。
方檸沉默了許久。
這個問題當着紀昀的面,她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說出口。
說她渣言渣語,和對方膩了,就分了?
還是說他當時得到了出國留學的機會,異地即分手?
此時有護士急得闖了進來,連門都來不及敲,氣喘籲籲地喊道:“紀主任,14床病人需要您去看看。”
他沒有絲毫的遲疑,起身快步沖了出去。
骨節分明的手指迅速拉起口罩的挂繩別在耳後,又扣緊白大褂的紐扣。
整件白大褂都在鼓風,在他的背上隆起一個弧度,高大挺拔的背影逐漸消失在有些暗淡無光的走廊裏,獨屬于他的那抹白色隐隐約約。
那是名為責任的顏色。
這是他的工作常态,無論在幹什麽,只要病人需要,他就像是聽到號角的戰士,即刻出發。
方檸回過頭來,像是在回憶起什麽,嘴角帶着淡淡的笑意。
“因為比起和我在一起,他應該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實現。”她緩緩說道。
紀昀本科準備畢業那年,學校有一個去哈佛醫學系的名額,自然而然落在了時刻保持第一名的紀昀頭上。
像往常一樣,方檸結束了一天的課程,準備去醫院給準備做心髒搭橋的奶奶陪床。
在離開教室時,任課的老師叫住了她:“方檸,你等一下。”
這位老師是醫學院的院長,也是紀昀本科時期的科研帶教老師。
等全部學生走完後,齊院長沉默了會兒,似乎是在思考措辭。
“方檸啊,你知道能去哈佛讀書意味着什麽嗎?”
方檸點點頭,這不僅是一個難得的機會,能和世界上最厲害的一群醫學工作者為伍,更意味着一只腳已經踏上了醫學界的頂峰。
“那你知道學校屬意把這個機會給紀昀了嗎”
最近學校裏有很多關于這個的傳聞,不過紀昀還沒有和她說過。
但既然齊院長這麽說,那必然是真的了。
方檸停頓了會兒,又點點頭。
“那我就直說了啊,”齊院長有些痛心疾首道,“紀昀那邊的意思是,他想放棄這個機會。”
方檸大吃一驚,就算紀昀不說,她也能感覺到醫學是紀昀畢生的追求。
面對如此一個機會,他怎麽會放棄?
齊院長話鋒一轉:“你們也只是談戀愛的階段,以後也許會組建家庭。家庭雖然也很重要,但紀昀确實是一個非常難得的人才,好好培養,他的未來不可估量。而且這不止是他一個人的命運,對于醫學這個領域來說,一個優秀的人才,有可能等于的是千千萬萬的生命和健康。”
他沒有把話明說開,卻又把意思清清楚楚地擺在了臺面上。
方檸垂在裙子兩側的手緊緊地攥緊,低垂着眼眸,臉色逐漸蒼白。
“而且你也這麽優秀,抓把勁努把力,以後也努力往外面更大的世界蹦一蹦。”
頓了許久後,他輕輕談了一口氣,說道:“方檸,老師是希望你能去勸勸紀昀,切莫因小失大啊。”
“好的老師,我知道了,我會去勸勸他的。”
她似乎沒有絲毫的猶豫,擡起頭來笑着答應道。
齊院長見她如此懂事,欣慰地點了點頭。
方檸離開學校後,立刻趕往醫院。
剛到奶奶的病房門口時,就見她扶着病床尾,手捂住胸口,眉頭緊皺,滿頭虛汗,大口大口地喘氣。
“奶奶!”方檸立刻慌了神,趕忙扶着奶奶坐了下來,再沖到床頭飛快地按了幾下呼鈴。
平日裏最是要強的奶奶,此刻胸痛到難以動彈,嘴裏含糊着微弱的哀嚎。
瞬間眼淚就沖上了方檸的眼眶,但面對自己至親最脆弱的時刻,她卻無能為力。
“讓一讓讓一讓!家屬先出去!”
方檸退出門外,透過門上的小玻璃窗,看着醫護人員把她奶奶圍住。
而她只能等在病房門外,除了祈禱,她什麽都做不了。
好在搶救及時,奶奶沒有什麽大礙。
“你奶奶目前的情況,還是建議盡快進行心髒搭橋的手術。”醫生站在門外,和方檸交代道。
“好的醫生,我們做。”方檸點點頭,已經失去了判斷的理智,只要是能救好奶奶的病,什麽她都願意做。
奶奶躺在病床上,病容蒼白,她按時會染黑的頭發,也許久沒染了,現在已經能看到明顯的白發了。
方檸給她掖了掖被角,“奶奶,您睡會兒吧,我就守在你旁邊。”
“你怎麽天天來這裏守着我這個老太婆,你這個年齡就應該去外面的世界多玩玩。”奶奶強撐着語氣,但虛弱的聲音卻暴露了她的不适。
“可我就喜歡陪着奶奶呀,”方檸笑得眯起了眼睛,“我才不去外面呢,我就要陪着奶奶。”
好不容易才哄睡了老人家,方檸剛剛上翹的嘴角慢慢落了下來,只有此刻,才敢讓眼淚流下來。
做下和紀昀分手的決定,或許是在齊院長說話的那一刻,也或許就是在這一刻。
其實她根本不需要猶豫,這樣的選擇,從她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了正确答案。
奶奶做手術的那一天,也是紀昀離開的時間。
方檸坐在手術室外,緊緊盯着“手術中”的紅燈,漫長和不安地等待着。
旁邊也有別的病人家屬,或焦慮不安地來回走動,或雙手合十地低啜。
牆上挂着的時鐘走得似乎格外的慢,方檸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看着長長的秒針時隔許久才緩慢地向前挪了一步。
直到時鐘前進了兩格後,方檸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紀昀此時應該已經起飛了吧。
她站起身來,才發覺自己已經全身麻木,鑽心的痛癢在身體裏擴散開來。
不知等了多久,手術間的大門才打開。
“手術很成功。”
聽到這五個字,方檸瞬間淚流滿面。
“謝謝醫生,謝謝醫生。”
她不信奉任何神明,此刻卻比任何教徒都要虔誠。
方檸一直守到了奶奶出院,才回了學校。
“方檸!”剛進教室,就被一個人堵在了門口。
來人名叫周哲,是紀昀的室友,方檸認識他。
“周哲師兄好。”方檸笑着禮貌問好。
周哲看向她的目光充滿了憤怒和厭惡,他責怪道:“你知不知道,紀昀為了你,都準備放棄去哈佛的機會了?”
“知道。”方檸點點頭。
“那你還!”這段時間他們可是眼睜睜地看着紀昀消沉,卻根本聯系不上方檸。
此時方檸竟然還有臉對着他笑,他懷疑方檸這個女人根本沒有良心。
“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分手。”方檸平靜地說道。
說完便繞開了他,恍若沒事人一般,找了個前排的座位落座下來。
繼下午的下午茶後,紀昀還以他剛來科室的名義,請大家吃飯。
飯桌上,下午濃濃的八卦之火燃到了紀昀的身上。
“紀主任,你有前女友嗎?和我們說說呗。”不知是哪個人大膽發言。
瞬間就點燃了全桌的熱情。
方檸藏匿在大家的起哄聲中,埋着頭,似乎在認真地挑着碗裏的魚刺。
卻又忍不住豎着耳朵,在心裏偷偷期盼着對方的答案。
只見紀昀緩緩放下手裏的酒杯,嘴角帶着若有似無的笑意。
“不記得了。”語氣淡淡。
方檸的手一松,筷子掉在了地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邊道着歉,邊彎腰去撿。
大家也沒在意這個小插曲,紛紛不滿。
“什麽嘛,怎麽可能不記得了。”
“紀主任連這點兒小秘密還要和我們藏着掖着。”
“就是就是,我七個前任都交代得清清楚楚,被他們扒得底褲都不剩了。”
已經摸到筷子的方檸卻遲遲沒有坐起來,鼻子眼角止不住的發酸。
卻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給自己講道理。
他們已經分手快八年了,确實沒有記着的道理。
旁邊的小林關心道:“方醫生,我幫你吧。”
“不用不用,”方檸直起身子,臉上還在笑着,聲音卻聽着有些鼻音,“我重新換一雙好了。”
還有人不甘心想繼續問紀昀。
“重症13床的病人怎麽樣了?”紀昀沒搭他們唠家常的話,對小顧醫生的提問突如其來。
像是學生時代,講臺上的老師一點人起來回答問題,全班立刻噤聲。
其他人假裝自然的模樣和旁邊人聊着別的話題,打算神不知鬼不覺地遠離可怕的提問圈。
小顧醫生就沒這麽好運了,幾個專業問題都回答得戰戰兢兢的,垂着頭躲避着紀昀的目光,看着有幾分可憐兮兮。
桌上突然秒便學術讨論會議,大家都開始認真地聽講。
只有方檸,不知在想什麽,一杯又一杯的白酒下肚。
離席後,方檸晃晃悠悠地往家的方向走。
秋風卷着涼意,她縮瑟地攏了攏身上并不厚的衣服。
恍恍惚惚間,隐約覺得身後有人在跟着。
回頭一看,紀昀走在她身後一米左右的距離。
她回過身來,站定腳步。
歪着腦袋對着紀昀傻笑起來,漂亮的桃花眼彎彎,淺淺的梨渦也帶了幾分嬌憨。
“紀昀,對不起啊。”
沒頭沒尾的一句道歉。
紀昀有幾分怔忡,伫立在原地凝視着他。
“但我也不後悔。”她又緩緩地說道,尾音帶着醉了的婉轉音調。
晚風輕輕吹拂,撩起她長長的秀發。
紀昀站在她的對面,聽着她那清麗帶着些許含糊的聲音。
“因為,紀師兄,你真的成為了很厲害的醫生啊。”
“你值得站在最高的地方傲視群雄。”
作者有話說:
紀昀:今晚的夜色真美